2004年4月28日

消失的文明

  沒想到,「時間」對於一個人而言,也可能是很「奢侈」的。
  人,就某種程度而言,是很不自由,也很悲哀的。有時我們的生活之所以受限,願望無法得到滿足,其實主因仍是來自於自己。例如想過更好的生活、想有更好的物質享受、想要出發到世界上的另一個國度去放縱……為了達到這些目的,我們卻親手做了更大的一個火圈給自己跳。
  我們的生活裡頭,有絕大部份是我們自己逼著自己去做的,其實很多複雜的勞務對我們沒有幫助。就像「高科技・高思維」(約翰・奈思比所著)中所提到的一樣:「……高科技驅使我們愈來愈快……古老而溫和的生活方式,卻受到批評與譏諷。」而「購買消費科技會使顧客更想逃離消費科技」。例如我們常常搭飛機出國-不論出國的目的是為了「渡假」還是「出差」-然後航空公司就會鼓勵我們累積飛行哩數一樣。我們的生活其實正是建立在不斷的循環與無謂的消費之中而已。
  那天在電影頻道看到一部老片重拍的電影「時光機器」(The Time Machine),很有意思。這部電影是改編自科幻小說家威爾斯在十九世紀的作品,談的其實是人類最終極的一種夢想:建造一座可以穿梭古今,回到過去與奔向未來的時光機器。這部電影裡最有意思的地方,在於為我們預先揭示了一種永恆的鄉愁:隨著科技日漸昌明,屬於我們人類最珍貴的文化與古老的感情,必定會逐漸埋入風沙,化為塵土。
  電影裡頭,男主角意外的來到八十萬年後的世界。那時的人類不知經過多少浩劫,後來一分為二,以地上的善與地下的惡的做為區隔。女主角認識男主角時,男主角說的語言(美國人拍的,自然是「英文」)已成為一種歷史上的「絕跡」的語言。人類都說著土話,男主角使用的語言已成為一種優雅的、只篆刻於巨石之上的一種失傳的語言。
  那天和朋友去淡水八里的十三行博物館參觀,想買幾張明信片寄給朋友們做為紀念。「十三行博物館」這個名字的由來也很特別,是因為一九五五年,有一位空軍少校飛越觀音山上空時,發現飛機上的羅盤出現磁力異常的反應,而開挖出了「十三行遺址」。
望著幾款設計精美的明信片,我竟然猶疑起來,現在還有人會寫明信片嗎?
曾幾何時,寫明信片也成為了一種羅曼蒂克的舉動?時間與文明以一種我們無法置信的飛快速度在行進,每當我愈貼近這些鄉愁,便愈會感到一種張愛玲式的惘惘然的威脅。她在幾十年前便感到過這種威脅了:「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涼』,那是因為思想背景裡有一種惘惘的威脅。」
  薄薄一張紙,有時承載的是我們無比的思念及情意。那天看到一則新聞消息是「email也能掛號」,看似更人性,但其實不過是「科技上的假人性」。我不禁啞然失笑。
有時我們的科技所要虛擬的,其實不過是生活中最為唾手可得的。當我們一面嘲笑別人資訊落後的同時,我們卻花費更多的力氣去「貼近現實」、「尋找回憶」、「製造擬真」,這不是很可笑嗎?人類究竟要何時才能認清這種可憐而可悲的循環宿命?
好像有一句slogan是這樣說的:「科技來自人性」。但我認為──終有一天,科技會將我們現實中的「真實人性」全部抽走。當我們的生活中充斥著「科技虛擬的假人性」,我們又有什麼好驕傲的呢?一封手寫的情書才應該更價值連城,不是嗎?(楊非2004/4/28)


photo / 引用自十三行博物館官方網站,開挖十三行遺址的工作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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