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圍城 (3) 我也有名字

E.M.Forster:If I had to choose between betraying my country and betraying my friend, I hope I should have the guts to betray my country.
如果我必須在背叛國家與背叛朋友兩者之間做選擇,我但願自己有勇氣選擇背叛國家.
link:http://emforster.de/
(不愧是作家,這句話好繞舌...)

[十月圍城]電影故事本身,其實非常通俗.每個身份背景不同的人,分別為了不同原因加入這場救援.劇本用了不少篇幅一一去勾繪這些小人物的來歷,再對比最後孫文(張涵予飾)含淚凝視的鏡頭,頗有深意.最淺顯的,可以說是從孫文眼裡去凝視這些為民主奉獻的義士.再多說一點,也可以解釋為,中國的民主何時出現?不過我想到的卻是,英國作家E.M.Forster說過的一句話:"If I had to choose between betraying my country and betraying my friend, I hope I should have the guts to betray my country."

民主和政治和我們息息相關,卻不見得是每個人喜歡討論的話題.尤其在我們生活的島嶼上.我們每天都生活在亂七八糟的噬血媒體傳播裡,被各種不同的邏輯及思緒撕裂,而終究對於政治趨於冷感.我也是這樣.但偏偏玩了推特一年以來,follow了不少對社會議題,政治,公共事務有興趣的推友.其實好像不是我的選擇,而是恰好我follow的推友裡佔大多數--或者說這類話題與使用者背景有比對關係?

這中間的網路社會學我暫時毫無頭緒,不過網路確實造成公民記者及非主流媒體(其實或許不該說"非主流",很多平面及電子媒體都愛引用"網友","鄉民"說法,從明星部落格或推特找八卦,影響力早已取代"主流"了吧)的興起.而這種現象對於集權國家會形成無法抵擋的力量,中國大陸即為一例.

我相信在電影的角色裡,我們每個都近似於家僕阿四(謝霆鋒飾),及流落於街頭賣臭豆腐的少林寺和尚(巴特爾飾).我們對於政治其實並不了解,卻同樣捲進政治事件裡.其實不該說"捲進",因為政治就在我們每個人的生活裡,你不參與是你的選擇,結果就是讓大多數人的選擇代表你的選擇.(有時覺得"少數服從多數"很吊詭.所以民主究竟是什麼呢?)

阿四是出於純粹的人情義理.他是金利源商號的家僕.李玉堂老爺出錢又出力擔任號召人,李重光少爺是讀書人,與他年紀相仿.老爺少爺都投身進去,他自然也要響應,而他其實完全不知道這場救援行動會賠上性命.活動前一天他還和少林寺和尚約定,要請他吃喜酒.因為老爺說事情辦完就要幫他討媳婦辦喜事(其實是李玉堂知道凶多吉少,想替他圓了願望).

他這個角色算是劇本裡著力最多的一個.李重光上街發傳單呼口號,李玉堂知情急忙趕來,舉起拐杖要打兒子,卻一棍打在阿四身上,阿四護主心切,當場頭破血流.他幫老爺拉人力車,褲子口袋塞著一份報紙,老爺問,你想讀書嗎?我幫你請老師.阿四欣喜若狂.他不明白民主的意義,但他認定老爺少爺做的事就是正確的.

人類是情感的動物.尤其關己則亂.即便早已做好慷慨就義準備者如陳少白,自己赴義事小,發現是至友李玉堂之子李重光抽中孫文替身,也哭著抱住李重光說:我過不去,我過不去啊....

而少林寺和尚王復明是被阿四拖進來的倒楣鬼.他身形槐梧似巨人,卻在街邊賣臭豆腐.行動前一天他特地去剃了頭,眾人見了他頭上的戒疤,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個武功高強的和尚.而他最後掛點的時候,阿四還大叫著"臭豆腐---!"(因為阿四根本不知道他名字),和尚嚥氣前最後一句話就是:我不叫臭豆腐,我有名字的,我叫王復明----

電影最後,一票人全部死光了.六義士全軍覆沒.而且個個死狀奇慘,幾乎皆不得好死.電影在每個角色退場/死亡的時候,都會打上字卡,如"王復明,廣東省人.生於1880年,殁於1905年."(純粹舉例,字卡資料完全沒在記).這類字卡其實在電影裡十分常見.出現在每個人退場的時候似乎也很理所當然.不過看完片子,卻讓我想起最近中國藝術家艾未未在推特上進行的一項活動.


艾未未的推特截圖.

我對於艾未未這個人也是毫無頭緒的.唯一知道的是他的父親是中國知名詩人艾青.而我在學生時代買過艾青一本詩集,還寫過一份小小的報告.現在每天見到他在推特上出現,總覺得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但科技就是如此神奇.現在你如果上網查一下艾未未(wiki)這個人,你會明白他最近是相當火熱的一個中國名字.他從頭至尾都是一名藝術家,曾參與中國北京鳥巢設計而後退出.但2008年川震,政府拒絕公布汶川大地震遇難者名字,艾未未於是發起公民調查,此後持續關注行動.

初始follow他的時候,就見他每天準時午夜12點,開始打出一連串的名字,出生年月日.一開始我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艾未未是透過這個行動進行悼念,甚至起到提醒作用.他把川震所有遇難者的出生日都做了整理,在每個人出生的那一天發出一則推,加上標籤#512--5月12日是這些人的忌日--以示哀悼紀念.

人生而平等,為什麼卻死得不明不白?艾未未一再強調,他沒有任何企圖或想法,他純粹要個說法,但他發現中國政府連這件事都辦不到.在今年4月23日,他繼續發起了「念」行動,期望以「念念不忘」的方式紀念死難者.這些活動在推特上都是進行式,有發漏他的推友是天天都能看到他在繼續進行.據說他現在每天花八個小時在推特上活動.

現在上海世博搞得歌舞昇平,熱熱鬧鬧.中國在民主政治上是侏儒,只能在經濟上成為巨人來掩飾其過.而究竟經濟與民主,何者得勝?

[十月圍城]這場大戲風光落幕了,現實裡的中國呢?還有得瞧呢.

延伸聯結:
1,艾未未的推特帳號: @aiww http://twitter.com/aiww
2,張鐵志(iron)所撰文章:[念出名字,拒絕遺忘] http://blog.roodo.com/SoundsandFury/archives/122982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