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漆未乾

1.

昨天出門,抬頭望天,整片天空被烏雲籠罩,只在天邊留了一條藍色緞帶似的藍天露出.烏雲滾著不規則的毛毛似的邊,露出底下一截藍天,卻反倒顯得藍天很假.那天的藍色很假很詭異.有點像塑膠的天空.

2.

今天出門,特地去唐山書店買書.在經過辛亥路和羅斯福路口時恰好遇到附近小學生們放學.在路口等著變換燈號的時候,糾察老師們舉起細細的欄杆擋住路邊瞎鬧著的活潑孩子們.我和行人們也被這些老師們一併守護了.舉交通旗的老師和孩子們之間有一種奇妙的安全感及被守護的感覺.

在路上,有兩個女孩子走在我前面.看上去約莫一年級吧,明明就是很小的孩子們.兩個女生剪一模一樣的學生妹妹頭,右上側都用髮夾夾著(她們回頭側身時我看到的).這兩個女孩子一般高也一般瘦,走在一起簡直像雙胞胎似的.一個穿著粉紅色運動服,另一個著藍色橫條運動服,也像是特別搭配好的.有趣的是兩個女孩一邊走著一邊玩遊戲.兩個人不停互相用肩膀撞來撞去,相互推擠著,走著,笑著.可愛而又親蜜.

3.

好久好久沒去唐山了.因為一早打了一點鴻鴻的東西所以下午決定出去買書.在接近唐山的路上又看見bbrother的塗鴉.這個大男孩打游擊一路從學校內打到學校外,現在不知道饅頭數完了沒有.看到這些隱蔽在城市角落的暗號,令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走到唐山書店外頭,才發現風景都變了.上面的店家變成了八方雲集,而我竟然也記不起來原先開的是什麼店.但是一踏進唐山書店狹暗的樓梯,那熟悉的氣味便又回來了.而這熟悉的氣味也令我安心.這個城市需要一個這樣的地方.否則真讓人心慌.

原來現在唐山書店也像政大書城一樣,開始有了折扣表(希望不是某種關於營運的暗示或徵兆).我很快地找到了我要的書籍,還發現意外的驚喜.今天是去買鴻鴻之前的書,結果發現他們還出版了尹麗川的詩集.真酷.尹麗川是我喜歡的中國女作家,整個人和文字是徹底的文如其人冷若冰霜似的.很妙.結束了之前與何勇的閃電婚姻,她這幾年開始拍戲.公園拍完了,現在正在進行第二部.

於是我買了鴻鴻兩本書和尹麗川的一本詩集.桌上還有一份很誘人的現在詩日曆.問櫃台他說現在缺貨,因為只印了600份.然後留長髮的男生說我可以先預訂,要我留電話留資料,貨到時可以叩我來取.男生說話的聲音非常好聽,字正腔圓,有點像播音員.說不定他的副業是廣播人?如果不是倒可以去試試.會注意到他的聲音是因為打從我踏進店裡,他的聲音便不停地在這偌大的地下空間迴蕩.他和另一個男人在說話.唐山書店總是很安靜,所以一有聲響便顯得格外清楚.

這個城市需要一個這樣的地方.沒有很多穿著光鮮亮麗的時人潮人,只有認真而安靜地視知識若渴的人.沒有很多印刷精緻卻討人厭的特賣海報,喧嘩招搖著告訴大家聖誕節已經開始可以準備買聖誕卡和明年的日曆,只有安靜的劇團和安靜的影展,默默地在非主流的世界裡流竄.沒有莫名其妙的輕音樂或電子音樂或後搖低傳真音樂,只有人踏在知識上時,輕輕發出的靈魂的聲響.

*為了應應穿牆人的景,今天也去扭了一個扭蛋.就在三本書旁.
**土製炸彈封面上的小男孩就是小時候的鴻鴻.
***尹麗川詩集"油漆未乾"已由黑眼睛文化在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