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1 創作型戀人 ｜ Last Goodbye

Jeff Buckley - Last Goodbye

沒有被聽見的話就不曾被說過？

他們賃居於這擁擠城市的一方角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原始野林般人那樣生活。他們手牽著手放輕腳步踩點著階梯回到頂樓加蓋的住處，卻仍不免得迎接多事鄰居揣度而令人不悅的不善眼神。

他們在小房間裡翻雲覆雨，共享肉體歡愉。完事後兩人裸著身子前後走至小陽台，對著濃黑如墨的夜空抽煙。這城市雖然令人生厭，但事實上這世界所有的城市都是一付模樣。這是人類的文化機制養成。而黑夜使得一切醜惡得以暫時被覆蓋，短暫消逝。

她想起白天在公園藝廊旁沈思的男子。想起在捷運上撞見的金髮女子。想起在路邊趿人字拖賣餐點的清秀男子。還有在捷運拖著沾滿泥水單車的外籍勞工。還有深夜收餿水的垃圾車。那對骯髒的夫婦。也許他們有個國中的女兒。她無法再想下去。

這城市是怎麼了。

「我傍晚去店裡吃麵，浪費了兩大匙辣椒。」他說。
「什麼？」她漫不經心地問，微風吹動她的髮稍。
「沒事。」他沈默。

沈默像巨大的海洋瀰漫在空氣之中，黑夜之上。

沒有被聽見的話就不曾被說過？

「對不起，我只喜歡創作型的戀人。」
他記得她這樣說過。

他們決定一起進行一個破壞行動。再怎麼樣完美的藝術都有歧見，任何作品都是一種觀點。儘管他們意見時有不同，卻總能朝向同一方向。不知是好或不好？

她坐在桌前，一如平日打著蘋果筆電。忽然間，她哀嚎一聲。
「嗯？」他好奇走過去。
「剛剛寫出一段話，卻想起好像看人寫過，於是立刻按DEL鍵倒退刪除。」她說。「人活著，能說的話是否愈來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