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力有罪

最近持續在看柏格曼與安東尼奧尼。

柏格曼的「芬妮與亞歷山大」因為是封影之作，裡頭的許多設定不免都有引申之義。事實上影迷也都知道，柏格曼電影裡慣用的幾種主題，例如戲劇、宗教、父子關係、生死等等。

柏格曼的父親是相當保守的牧師，他自幼生長在苛刻的養成環境裡。關於柏格曼的成長與背景我不再多述，意者可善用網路查詢。我這裡直接介紹「芬妮與亞歴山大」裡的設定與我想提及的場景。

男主角亞歴山大是個充滿想像力的少年，成長在戲劇世家，父親是劇團團長，他自幼便展現對於戲劇異想世界的濃厚興趣。父親後來因病身亡，母親改嫁給一位嚴苛自律（近乎魔鬼）的（可怕）主教。亞歴山大自幼充滿想像力，這點卻意外成為他與主教繼父之間衝突的導火線。

父親身故後不久，亞歴山大某日回家被母親叫進客廳訓斥：「你為什麼要撒謊？」亞歴山大不明所以。母親說：「學校導師說你四處告訴同學，你要離開這裡，和吉普賽馬戲團去流浪。」那時他的母親正與主教交往，主教在一旁嚴厲喝斥：「我知道你很有想像力，從小在戲劇世家長大，想像力是一種藝術的才華。但是，說謊是嚴重的罪！」

後來亞歴山大的母親與主教結婚，帶著一雙兒女搬進主教可怕的家。主教將芬妮與亞歴山大形同拘禁在牢獄一般的鬼屋裡，同時安排所有的女傭定時回報家裡異狀。某日亞歴山大和一名女傭編造了主教謀殺前妻與一雙女兒的故事，遭女傭密報主教，亞歴山大再次遭到主教毒打。

「想像力」是所有創造的來源與起端。有時候，擁有想像力的人甚至會平白無故遭人嫉妒。因為擁有想像力，彷彿擁有一把別人沒有的鑰匙，可以通向一條別人看不見的道路，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景色。

7月15日，地下社會關門了。這件事在台灣「主流」社會裡，大概只是一條「師大商圈」裡的新聞。主流社會是主導價值觀的社會，是擁有詮釋權、言語權、法令與規範的社會。某種程度來說，就像電影裡的主教。

但是，在某些人的心裡，地下社會是永恒的，安全的巢穴。許多人在歴經白日的困頓疲乏之後，會來到這裡尋求一點逃逸或解放。

Legacy的Arthur Chen日前於臉書寫道：「再過幾小時就是七月十五日了,二十五年前的這天零時零分宣布解嚴,自此台灣人思想電影音樂經濟百花齊放,我燦爛的青春期有幸從此展開!但沒想到二十五年後的今天,孕育音樂文化的地方被迫關閉! 喝酒抽菸的人被妖魔化到比貪污或無能的官員更邪惡! 保守勢力似強烈颱風般的反撲全台! 單一化的道德標準變成唯一被認可的中心思想! 日子變無趣了比日子變難過了更可怕!這是二十一世紀的戒嚴開始,無誤。」

知名樂評人張鐵志也在臉書表示：「地社關門日，是解嚴二十五週年紀念，真是說明了民主化後，台灣社會如何朝向保守化。這是一場新的文化戰爭，還是也是階級戰爭？」

我只想問，想像力有罪嗎？其他想說的，上列兩位已經說了。地下社會已經關閉。另一種主教的時代來臨了。

*寫這篇文字還慎重其事，特別向文內兩位在臉書徵求轉載同意，但其實這篇文字純粹在抒發心情，也沒有點出什麼微言大義。希望關注此事的朋友繼續留意後續發展，地社後續仍有持續live house正名活動進行中。